[新疆]阿尔金山保护区野生动物考察记


它们拒绝拥抱
――阿尔金山自然保护区野生动物考察记
Get Close to the Wild Animals

  七点半,晚霞刚刚在地平线上展露端倪,我们已经疾驰在新疆吐乌大高速公路上。迎着吐鄯托盆地吹来的热风,用100公里的时速掠过戈壁。这次,我们决定闯一次阿尔金山,共组织了3辆车和12名志愿者。 
    此行我们将驰过500公里平坦的公路,从尉犁开始进入塔里木河下游那段翻修中的216国道,然后从若羌向东进入阿尔金山,取道芒崖进入青海省西部边缘那片广漠的戈壁,再越过祁曼塔格折返新疆境内。折腾这一圈,目标是阿尔金山自然保护区,如果有可能,我们将和那里的藏野驴拥抱。
  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向导图尔地
   
    奔向那方极乐世界的道路是漫长的,仅仅塔里木河下游地区的那段沙荒地就折腾了十来个小时,从若羌到依吞布拉克又是一整天。当我们在依吞布拉克小镇旅社的光板床上打开睡袋时,已经是第三天的临晨时分。浅浅睡过一觉,就赶忙起床去联系地方政府。近年盗猎行为猖獗,每个进入该地区的人必须经过认真的身份验证,更不必说是12名身着冲锋衣、戴风镜、大背着行囊的陌生人。
  在祁曼塔格分局,领导指派图尔地警官为我们带路。这是一个理想的旅伴,马背民族的特性在他身上得到充分的张扬。当他那高大的身躯压上前座时,车身呼哧一下就塌下去小半截。当然,最可人的还是那种亲和力,没走出几公里,他就完全主导了我们的话题。

不肯赏光的野牦牛

  刚刚进入阿尔金山自然保护区,我们都绷紧神经,企盼着能看到成百上千的野生动物出现在荒原上。但整整一天,寂寥的大地上竟然没见到一个活物。祁曼塔格迎接我们的,仅仅是那些没完没了的陡坎儿、泥沼、沙梁、沟壑、雪坡和达坂。三辆车前前后后,轮拨儿地扒窝。苦了我们这些两条腿的,忙乱地挖了这辆推那辆,围着车子跳上跳下。这里海拔高度总在三千米以上,重体力劳动下,高原反应已经十分明显。一天下来,大伙儿累得没有了人形。此时,太阳西斜,冷冽的山风从山谷中掠过。
  就在我们摆脱重围,沿着宽阔的山谷冲刺一道达坂时,五头野牦牛突兀地出现在挡风玻璃前。衬着落日下金色的山坡,它们的皮毛墨一样的黑,躯体庞大而动作敏捷,腹毛长垂以至于显得四肢很短。那是四头成牛和一只牛犊。当其中一头雄牛铁塔般坚定地侧身昵视我们时,三头成牛便护卫着那只牛犊迅速而不慌乱地避到了安全距离以外。然后,它们重新聚拢,又自顾悠闲地度起了方步。那头雄牛的沉稳与伟岸颇具挑衅性,撩得我端起相机就往前冲,却被图尔地轻轻的一声呼哨止住了。看他那神态,倒像是牧人看到自家的牛出现在山坡上一样漠然。他说应该趁天黑前赶路,还说明天的路上野牦牛多得能拱翻车子。
  我们也只好作罢。
  但后来的情形真让人懊悔不已!因为自那天以后,我们虽曾几度驾着车辆和成群的野驴较劲,但野牦牛却再也未能见到一头!
  
置身仙境

  放弃对野牦牛的追踪,也没能为我们争取到多少时间。天黑以后,我们一直在祁曼塔格无尽的冈峦中穿行。2号车没了车灯,让1号在右前方开路,3号在左后方照明,就那么押解犯人般裹胁着行进。直到夜里1点,才摸黑找到傍山的祁曼塔格乡安营扎寨。忙乱中,有人被一个可怕的物件绊了个马趴。手电照上去,是个巨大的牦牛头。
  清早醒来,惊喜地发现已经置身于仙境。晨光中,祁曼塔格逶迤的雪顶被涂上一层玫瑰红,坦阔的坡地上敷着金色的草甸,坡地下面是宝蓝色的阿拉尔湖。在清冽的晨风中,白色的水鸟展开柔曼的翅膀在湖面上翻飞,还有披着霞光出牧的羊群从身边匆匆走过。此时,原野上传来一声悠长的牛鸣。叫声非但没有打破清晨的静谧,反而传达了一种悠闲与安适。
  湖岔里的一群斑头雁在晨曦中欢快地起落,忽这忽那的,让我徒劳地往返追逐。在对斑头雁们的不合作态度失去耐心以后,我转而钟情于一只悠闲的灰鹤。它那不紧不慌的步态似乎暗示着一种等待、一种诱惑。但有多少回,当我迈着绅士般友好的步态企图接近它时,它却迈着同样悠闲的步子缓缓离开。我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始终不因我的努力而缩短。我用形体语言做出无意于伤害它的种种表示,而取得的收效却那样令人伤心。
  最后,我失脚踩碎了湖岸上的薄冰,一场善意的追逐终于以我提起两脚腥臭的黑泥而告终。当离开湖岸时,我发现灰鹤又在优雅地向岸边踱过来。
  
与藏野驴展开的汽车拉力赛

  当我们沿着大沙河向西挺进时,自然保护区终于向我们敞开了她最壮观的一面。
  最初引发我们注意的,还是那些散布在河道中的灰鹤。它们总是单独游走,不肯扎堆,让人感到一种清高与闲适。而棕头鸥、班头雁和野鸭们却没有那么安静,总是闹嚷嚷地聚成一片。往后,沙山下有片齐整的鱼肚白令人生疑。用望远镜调近一看,是凝立不动的群驴!我们的心立刻抽紧了。千里迢迢,含辛茹苦,风餐露宿数日,不就是为了它们吗?无奈隔着沙河,我们无法拥抱。而那些野驴也依仗着距离带来的安全感,以逸待劳,几十双长耳朵支棱在那里,静观这边的举动。
  图尔地又催我们赶路,又说前面野驴多得能拱翻汽车,并亲自坐上了驾驶座位。这次我真的怀疑他有敷衍之嫌。等汽车进入一块坦阔的山间盆地,他显得亢奋了起来,一边驾驶汽车,一边这里那里地随便一指,我们就看到了那些被保护色遮蔽得难以察觉的驴群。它们一字排开,伸长脖子,支棱起耳朵,好奇地从远处注视着我们的车队。以大家的愿望,这次怎么也该悄悄地停车熄火,迂回前进,接近驴群,用照相机狂轰滥炸一通。而图尔地却推挡加油,驱车猛冲,恨得令人牙根发痒。然而,这种失望感没有持续多久,我们自己也亢奋了起来。因为我们发现,那些近处的驴群目睹奔驰的车队从荒原上通过,竟然纷纷同向启动,越来越逼近我们的汽车,毫不商量地发动了一场拉力赛。一时间,在群踢扬起的烟尘中,野驴那湿润而瓮动的鼻孔历历在目,踢声与喘声穿透发动机的轰鸣传入耳鼓,灰的脊背和白的肚腹在阳光下强劲的跃动。那时,我们的照相机和摄像机全部大开着镜头,却在车身的颠簸中剧烈地晃动着,冲撞着,无法定格。令人怜爱的是,在挑战者的队列中,竟然还有几只带着浑身稚气的小驴崽,也相跟着撒开四只小踢狂奔。这种大运动量的奔驰,它吃得消吗?
  我们不得不放慢速度,让这场肉体对钢铁的竞赛公平些,也好腾出点余暇来拍摄我们那些可爱的对手。可是这些在狂奔中斜倪着我们的家伙发现车速逐渐减慢,也在同步减低速度。当我们刚刚企图稳定身体把握镜头时,它们却在不知是谁的号令之下稍一偏头,便绕出一个优美的弧线,一溜烟地消失在旷野的深处。留在胶片上的,仅仅是一些壮硕的驴屁股。
  汽车重新加速,驴群重新逼近,竞赛重新开始。看看路码表,已经跑了十多公里。出于一种担心,我们不得不使用人类的智慧满足它们的虚荣心,“不小心”让驴群中的几位佼佼者追过我们,成功地斜穿路面,游戏便嘎然结束。取胜的野驴们大喘着气,高昂着头,怔怔地看着“输”了的人类败走荒原,就又重新麇集在一起,闲散地步入草丛深处。
  一路上,数度遭遇这种拉力赛。
  无奈感是从一次事故开始的。一头雄健的野驴以一决雌雄的势头穿过公路不久便踉跄倒地。一分钟后,在伙伴们的关怀下,它又一跃而起,缓缓地消失在草丛后面。在望远镜中目睹了这一幕,我们决定委屈自己,立即结束这场游戏,用一种肯定令野驴们不屑一比的速度前行。
  当我们以小心翼翼、不招不惹的姿态走过山间盆地剩余的路程时,我突然生出一种感觉:似乎不是我们千里迢迢前来追寻这些野驴,而是我们这些进入保护区的另类正在躲避野驴们的围观。

  
动人的魅力
  绕过几道俊俏的山嘴,我们便居高临下看到了浩茫的阿牙克库木湖。这里是保护区的最低点,正午的阳光照射着广阔的湖面,千万道细小的鳞光银子般的闪烁着。这个年补给量超过一亿立方米的高山不冻湖,以处子般的宁静与雪山苍穹为伴。
  5天以后,我们冲出祁曼塔格群峰的的重围,重返依吞不拉克镇。跨越塔什达坂后,正沉浸在对野生动物美好的回忆中,猛然间又和8只岩羊遭遇。它们敏捷地攀上陡坡,踏落一路碎石,然后缓缓登上绝顶,昂首回望。那时,正值落日映得山巅一片橘红,8对高昂的犄角凝结在天幕中,透出生命之美。我赶忙操起相机,捕捉这美好的一刻,而它们的身影却瞬然间消失在丛岩之后。
  阿尔金山自然保护区,几天来,九牛一毛的触摸,虽然我们无法和那些繁衍不息的野生动物近距离拥抱,但那些山间盆地,那些绵延的沙丘,那些溪流和湖泊,那些暗绿的沼泽,那些清风和飞云,那些终年不化的雪顶,那些奇异的熔岩和褶皱,那些芨芨、茅草和红景天,已经另人无法忘却它那动人的魅力。
  
  
户外提示:
  阿尔金山自然保护区始建立于1983年,1985年被国务院批准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。它西起若羌和且未县界,东至新疆与青海省界,北到祁曼塔格,南至东昆仑山脉,位于新疆,青海,西藏三省交界处的新疆东南隅。它是我国最大的综合性自然保护区,也是当今世界上面积最大的内陆自然保护区。由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,区域内保留着接近原始状态的自然生态系统和各种珍稀动植物资源,分布有大面积的高原湖泊、高原沙漠以及与现代气候极不相称的大面积古岩溶地貌。
  保护区内山体峥嵘、冰川晶莹、沙湖相间、草木稀疏,自然条件极其恶劣。唯因其偏远而隔绝着现代文明,反倒成为野生动物的乐园。包括棕熊、藏玲、原羚、野牦牛、盘羊、雪豹、猞猁、野驴、棕头鸥、斑头雁、灰鹤等几十种珍稀野生动物栖息在这块高原盆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