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虎城“醉酒”放壮士


    1927年4月,蒋介石在上海公开背叛革命,屠杀共产党人。此后,他又严令在国民革命军各部中进行清党,力图借此将所有地方派系武装势力都掌握在他手中,同时削弱共产党人进行武装反抗的能力。
  蒋介石的清党命令在杨虎城所部第10军遇到强烈抵制。杨虎城早年投身国民革命,后与共产党一直保持密切联系。当其它地方势力对共产党人驱逐的驱逐、逮捕的逮捕时,他不但没有采取这些措施,还将在其它部队中被逐的著名共产党人魏野畴、南汉宸、蒋听松等收留在自己的部队中,并委他们以重要官职。消息传出后,国民党右派分子一片哗然。蒋介石十分恼火,他一面严令杨虎城立即清党,同时扬言,如果10军不清党,将以军事手段消灭10军。一时杨虎城陷入困境。
   然而蒋介石也知道,杨虎城讲义气。而且轻易不服软,你越硬,他也越硬。如果一味硬压,把杨虎城搞火了,不顾三七二十一硬顶起来,事情反而更难办。于是在公开威胁的同时,他又派出心腹干将韩振声以特派员的身份,携银两万元前去对杨虎城进行拉拢。蒋的条件只有一个,在军中清党,将共产党的首要人物魏野畴、南汉宸等押解南京。并许诺只要答应上述条件,今后将负责供给10军军饷。
   韩振声携两万银元如期来到10军。一住下,他便积极开展活动,邀买人心。他行前已得知,由于和顶头上司冯焕章闹翻,杨虎城的10军已八、九个月没领到军饷,全军弟兄们都在冻饿之中。于是他先以金钱为诱饵,劝说杨虎城的部下交出共产党,投靠蒋介石。继而又在军中散布说如不交出共产党,10军就要完蛋。他的这招儿果真起了作用。10军中的一些保守分子在他的挑动下纷纷要求杨虎城交出共党人物,断绝与共产党的联系。
  杨虎城左右为难。交出共产党员?这是他不愿意的。真的将他们交给蒋介石,他们必死无疑,自己将落个干夫指、万人骂的“不讲义气”的臭名。再说他也不愿意完全断绝和进步势力的联系。不交吧,眼见军心不稳,往后想想,就是不被蒋介石吃掉,长期得不到军饷,军中还不是不战自乱!10军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,10军中的那些三秦子弟追随他浴血奋战,才有了今天的局面。这些兄弟一旦散了,他杨虎城也就完了!左思右想,他想不出个万全之计。只好决定相机行事。
  这天,韩振声亲自到杨虎城府上拜访。几句客套之后,少不了又是一阵利诱威逼。对韩振声的这一套杨虎城早有所料,因而并不在意。但在韩振声说到:要杨虎城去南京面见蒋介石,把共党首要分子魏野畴、南汉宸带上做见面礼,并由他亲自同行时,他才突然动了心。韩振声还在不停地搬弄三寸不烂之舌,杨虎城似听非听。……对!就这么办!一个想法已在他胸中成熟。他起身送客。“韩兄所言甚是,但容老弟再细细考虑。”“当然,当然,但望兄弟尽快决断,事不宜迟。”韩振声悻悻地退了下去。
  第二天凌晨,鸡刚叫过头遍,天空阴云密布,看不到一个星星。10军军校所在地的一间屋子里,共产党员魏野畴、南汉宸还在商讨争取杨虎城的工作。突然,前院响起杂乱的脚步和低闷的责骂声。魏野畴心头突突直跳,忙说“老南,不好,快走!”南汉宸心知情况有变,“噗”一口吹灭蜡烛,同魏野畴夺门而出。不料,军别动队队长带领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奔过来,堵住去路。手电光里,刺刀寒光闪闪,刀尖直抵魏、南二人胸口,他们被捕了。
  杨虎城的夫人谢葆贞曾是共产党员。她对杨虎城有很大影响。可如今她俩结婚的喜联颜色还未消褪,杨虎城就背信弃义,抓起了共产党,这使她又气愤,又伤心。她听到魏野畴和南汉宸被捕的消息,立刻找到杨虎城,愤然责骂他不讲义气,不顾脸面,并从此不给他好脸。杨虎城内心委屈,又不便明言。
  韩振声听说杨虎城真的对共产党采取了行动,高兴得眉飞色舞。他急急忙忙跑到杨府,进门就一叠声地恭维:“虎城兄英明果断,一举捕获共党要犯,振声特来贺喜。”接着又软硬兼施,催促杨虎城及早押人上路,赶赴南京。杨虎城从容地答复道:“振声兄放心,兄弟一定尽快启程。”
  几天后的一个黄昏,津浦线上的一个小站马牧集突然骚动起来,一队队军警将这个平时稀有人客的地方围了个水泄不通。片刻,一队车马长龙滚滚而来。马队在票房前停下,杨虎城、韩振声等跳下马来。同来的还有送行的杨部军官。暮色降临时分.,开往南京方向的客车喘着粗气徐徐进站。站长亲自将杨虎城一行送上挂在车尾的包厢。魏野畴、南汉宸则被押上另一节武装看守的车厢。
  汽笛一声长鸣,列车呼啸南下。一路上韩振声与杨虎城高谈阔论,滔滔不绝,脑海里不时浮现出老蒋为他封官加爵的图景。另一边,谢葆贞独坐窗前,望着窗外的夜色发呆,一言不发。
  晚饭时分,杨虎城的随身副官在餐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‘看,请韩振声、杨虎城、谢葆贞入席。谢拒不就座。杨虎城只好独自一人陪韩振声吃喝。
    大功告成,韩振声心里痛快,所以一盅接一盅,喝得有滋有味。杨虎城心事重重,勉强应付着。不一会儿,一瓶汾酒见了底。两人也有了几分醉意。
  副官又摆上一瓶汾酒,杨虎城抓起瓶子,咕咚咕咚给韩振声斟满,醉眼朦胧中盯住韩说道:“此次进京,虎城与10军的身家性命、今后前途都操在特派员手中,请多多关照!”
  韩振声脖子一仰,吱一声吸干盅里酒,目光呆滞地瞪着杨虎城,大吹大擂道:“放心,老蒋和我换过八字,我的话他非听不可。咱俩呢?患难之交,狗皮袜子没反正,我胳膊还能向外拐?放心,放心!”
  “韩兄是痛快人,敬佩!敬佩!”杨虎城抓起两只瓷碗,咕咚咕咚斟满酒,端起一碗,商高举起,喃喃说道:“人逢知已…,干杯少……韩兄……来来来……干……干……”
  “对,对对……干……干杯……少,咱们谁是谁…·干…干!”韩振声舌头打着绊,一仰脖,又是一杯。
  杨虎城把瓷碗举到唇边,正欲往嘴里灌,手突然一抖,酒顺着脖子流下来,淌了一身。
   韩振声将空碗向杨虎城一亮,重重往餐桌上一墩,包斜着眼睛盯住杨虎城:“倒!……不把你……你放倒,……我,我不……姓韩”
  杨虎城又给韩振声斟上满满一杯:“韩兄英雄……海量……干!”
  此时的韩振声早己如入五里云中。他眼皮下垂,身摇体晃,瞎子似地摸索着端起碗,连鼻子带嘴地往下灌,一碗酒末倒尽,身子已栽歪到一边。瓷碗翻滚到地上,“啪”的一声摔了个粉碎。
  杨虎城又倒上一碗,举到韩振声面前,摇摇他喊道:“韩兄,来,来,你是好汉……再于一杯!”
  韩振声已烂醉如泥,毫无反映,不久鼾声如雷。
   此时的杨虎城突然像变了一个人,从醉意朦胧中清醒过来,他快步向衣帽间走去。
   谢葆贞见状大吃一嫁,急忙跟过去。
  另一节车厢中,魏野畴、南汉宸等人正闭目养神。杨虎城闪身进来,反手关上门,小声道:“魏先生,南先生,这是你们的通行证。车一停,你们就悄悄下去,我派人送你们出境。
   魏野畴和南汉宸等人听罢先惊后喜,开始他们还以为杨虎城真的出卖了他们,现在才知道真相。魏野畴道:“虎城兄,谢谢你的一番好意,刚才还错怪了你。”
   杨虎城说:“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,请多多保重,我们后会有期。”
  列车在一个小站徐徐停下,魏野畴、南汉宸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下车,隐没在夜色中。列车又缓缓开动了,杨虎城望着向后退去的票房、站台,转身走进车厢。谢葆贞正含情脉脉地望着他。
  “还生我的气吗?”杨虎城意味深长地问。
  “当然!……你……连我也瞒着?”谢葆贞娇咳地责怪,说着扑到他怀里。
  杨虎城爱怜地抚着妻子的秀发,少顷,悄声道:“戏还没演完呢,走。”
  两人又回到餐桌边。韩据声依旧鼾声如雷。杨虎城端起瓷碗一饮而尽,又抓起酒瓶,将剩下的半瓶喝了个精光。
  “虎城……你……”谢葆贞一时看楞了,杨城虎还从不这样放纵自己。
   杨虎城满脸通红,身体摇摇晃晃,口齿不清地说道:“你……你先回卧室……我……我就…。。醉……醉……在这里……”
  “叭嚓”酒瓶落地,摔得粉碎,杨虎城一歪,倒在地板上。
   谢葆贞什么都明白了。她知道这回杨虎城是真醉了,而且醉得不轻。她的眼中流出了热泪。热泪和着爱怜的光,她默立了片刻,转身向卧室走去。
  列车在向南京疾驰,窗外夜色沉沉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