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华东地区]游记:烟雨楠溪江


引子

    楠溪江,久闻其名,惜乎缘悭一面,一直深以为憾。2005年五一节,与平衡点众驴友同游楠溪江,烟雨之中,一路跋涉,一路腐败,纵情山水之间,亦平生一大快事。谨以短文一篇,算是对那时、那人、那景的回味吧!

一、人物篇

    于千万年之中,时间的天涯的荒野里,没有早一步,也没有晚一步,刚巧赶上了,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,惟有轻轻地问一声:“噢,你也在这里吗?”——张爱玲《爱》

    这次一同去楠溪江的驴友,大多原先不认识,良民、自由人、仙踪林是一起出去过的,海龟、阳光是聚会时的熟面孔,其他的则一概是初遇。然而,4天的行程结束之后,他们每个人的音容笑貌都已经在我的脑海里刻下了深深的印记。唐人的老练、山猫的内敛、自由人的热心、冬虫草的活力、唐嫂的开朗、酒的青春、仙踪林的活泼……就是这样一群特点明显的人聚在一起,于是我们的这次旅行便凝成了一个难忘的记忆。

    “左手刀,把你的帐篷跟他们的对调一下好吗?他们两个人是单人帐。”出发前,一个胖胖的男人这样跟我商量,后来我知道他就是唐人,一个早已闻名的驴友,他诚恳的态度让我无法拒绝。想起我第一次的野驴,也是蹭别人的帐篷住的,于是便爽快地答应了。顺便扫了一眼要跟我换帐篷的驴友——身材不高,体重不轻的一对夫妇,两个人给了我一个友善的微笑。看神情是新驴,他们就是山猫和晓风。

    “打牌啦,谁要打牌啊?”一面叫嚣,一面拿出随身的“赌具”,这个热情高涨,在车上狭小的空间内上串下跳的人就是海龟,一个老资格的菜驴。说她老资格是因为从野营旅开始,她就一直热心地在这个圈子里混,说她菜是因为这次是她的“处女游”。海龟的活力无限,一会就拉到了其余三个“赌徒”,热闹地玩起来。“也不怕累!”我心里说,自己一个人在座位上昏昏欲睡,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,海龟也已经偃旗息鼓了,在梦想里畅游。

    “你看别人都不要吃,就你要吃!”年轻的姑娘轻轻地“数落”着小伙子,为了吃不吃山民卖给我们的蛇的问题,两个人的意见不一致。酒和冬虫草是对年轻的情侣,第一次参加野驴活动,表现也可圈可点,尤其是冬虫草,担负着我们这支队伍的扫尾任务,是头很有前途的驴。“小喻,你不要这样;小喻,你不要那样”,这是男的充满关心的叮嘱;“噢,知道啦”,这是女的甜甜的回应——是否让上了点年纪的人想起了自己当年的热恋?年轻就是好啊,酒和冬虫草以身示范。

    “哪里跌倒,就在哪里躺下”,2004年,新新人类这样面对挫折。对于芙蓉来说,这次楠溪江之行的回忆里肯定少不了一次次摔跤的镜头。芙蓉的普通话带着明显的苏北口音,或许是心理上的障碍,或许是身体的确不能适应一次次爬高爬低,每一个山路难走的地方,芙蓉总是小心翼翼,但依然免不了一次次摔跤。不过她很坚强,摔倒之后总能自己站起来,然后又毅然决然地准备下一次的摔倒。“真是对不起大家,拖了队伍的速度”,芙蓉诚恳地给大家道歉,此时谁还忍心责怪一个浑身上下摔青了不少地方的弱女子呢?

    最后一天的行程,有一段山路非常滑,由于登山杖坏了,我只能小心翼翼地靠两只脚往下走,速度也有点慢。“左手刀,把你的工兵铲给我背吧”,领队良民淡淡地说,我说没问题,我撑得住。其实此时我的确很累,因为以往很少没有登山杖就下山,要知道登山杖可抵得上第三只脚,而且我的左脚有点平足,下山有点痛苦。但良民的无私依然让我感动,因为我知道他这次背了很多公用物品,有60多斤重,而我的包一共才40斤,所以他此时的慷慨显得那样珍贵。记得夜行人跟我说过,良民是个很内秀的人。以前接触少,没有感觉,这一次出行对他有了更多的了解。“相声是门人体艺术,讲究坑、蒙、拐、骗、偷”,良民在MSN上的名字让人感到一种黑色幽默。

二、景物篇

    山不在高,有仙则名;水不在深,有龙则灵——刘寓锡《陋室铭》

    “你为什么登山?”“因为山在那里”——登山者语

    浙江的水秀,安徽的山奇,这是大多数驴友对浙、皖两省风景的印象。“落花人独立,微雨燕双飞”,晏几道的词总能三言两语便拨动人们的心弦,江南烟雨的风景也曾是我脑海中多次想象过的画面。这一次是亲历了,在无人的山里、水里,忘记了很多事情,只有眼前的景物。

    百丈漈便是这样一个景点, 在到达之前我们已经连续走了六、七个小时的路,其间也看到了两个不错的瀑布,的确都很美,以至于在这两个地方,来自不同地方的旅游们都驻足休息、观赏。还没有看到百丈漈的影子,先是听到轰隆隆的水声,用“未见其人,先闻其声”来形容是再恰当不过了,等我们转过一个山谷,看到它的真面目时,还是被它的壮观所吸引。“飞流直下三千尺”,我不由得念了一句,于是关于李白的老婆(照香炉)、女儿(紫烟)的段子又让大家很是笑了一阵子。

    渺小,这是我盯着百丈漈银练般的大水时唯一的感觉。看着高空落下的水,以及旁边刀削般的石壁,一个动,一个静,莫名感觉到强烈的对比。我在想这些石头和这个瀑布是不是千百年以来一直这样孤寂地存在,不管世事变迁,无论人来人往。“我们的快乐和痛苦与这世上的别人有关么?”我在心底问自己,“不!”所以还是快乐起来吧!

    大青岗,海拔1280米,永嘉第一高峰。当地的山民说,晴朗的日子里站在大青岗上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,登高望远是大多数人的心理,尤其对于从小生活在平原上的人来说,高山有着巨大的吸引力。由于时间比较空余,于是第三天起来大家便空身去攀登大青岗,一路上鸟语花香,景色怡人。唯一的例外是我,我一个人留下了,原因很简单:一是体力不支,二是海拔一两千的山对我实在缺乏吸引力。于是在山半腰一个人独自徘徊,看着远方连绵的山,变幻的云海,很自然地轻松起来,脑子里也不想什么,累了便回到农家的床上独自睡去。

三、感悟篇

    (她说)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。如果什么都可以忘了,以后的每一天都将会是一个新的开始。你说,那多开心。——王家卫《东邪西毒》

    第三天的行程很轻松,下午等大伙从大青岗回来,我们便踏上了去林场的路。经过两个小时的行程,我们到达了目的地。这里曾经是林场,在山谷中有很大一片平地,那是林场的工人开出的田地。营地的条件很好,地上是一层薄薄的小草,地也很平,又没有外人打扰,简直有点世外桃源的感觉。

    林场有一间很大的房子,是土胚的,不过看起来很结实。房子的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妻,丈夫梳着偏分头,恰似电视广告里的(周润)发哥;老婆瘦瘦的,右胳膊短了一半,只剩下空荡荡的袖子。他们前两天在山里抓到了一只菜花蛇,有近两米长,问我们要不要吃,30块钱。有几个本来想尝尝野味,但在大多数人的反对下,我们没有吃。“你们不吃也无所谓,反正它总要被我们卖给别人吃的”,女主人倚在墙边淡淡地说,给人一种很冷漠的感觉。做晚饭的时候,我们便跟她聊起天来。她父亲以前是林场的职工,一个人跑到山里来种树、绿化,树长起来后又干起护林的活来。现在绿化好了,政府也不管了,老人86岁了,便搬到山外去了。她和老公也准备搬走了,这里生活很枯燥,没有电,没有电视,没有收音机,也没有外人交流。如今他们的儿子在外面读中学,在这里他们除了弄些竹笋晒干了出去卖,就没有其他经济来源了,为了孩子,他们也要搬出这片大山。

    在蜡烛昏暗的光线中,一只胳膊残废的女主人跟我们讲她的家常事,听不出多少感情的起伏,淡定如讲述别人的故事一般。灶膛里跳跃的火光映射出我们这些山外来客的脸庞,此时此刻的我忽然有种时空倒转的错觉,恍若回到儿时自家的厨房里,倚在奶奶身边看灶膛里柴草被火苗舔噬,发出辟辟啪啪的响声。

    这些年长大的我,还有童年时厨房里看火苗的简单快乐吗?我问我自己,没有答案。

    野驴活动身体很累,心灵很放松,这种脚在地狱、眼睛在天堂的感觉或许只有驴友们才会有吧?

    “此中有真义,欲辨已忘言”,如果有人不理解野驴的行为,我这样说。

——全文完